【日本劍客略傳】柳生石舟齋宗嚴 @ XIV

　宗嚴被視為劍聖上泉信綱的後繼者，所創立的柳生新陰流更是近代劍術流派的最大宗家。但宗嚴在當世的人生道路並不是十分順遂，甚至可以說是多災多難。起初處在筒井順昭、松永久秀、以及織田信長等戰國大名的權勢傾軋中艱苦求生，豐臣政權時期又因為檢地政策被沒收領地，直到德川家康當政，家道才得以復興，但宗嚴本人當時已年過七十。儘管如此，宗嚴在劍術修行的道路上從未中輟，終能在亂世中成就「柳生新陰流」的名號。

　宗嚴幼名新介，大永七年（西元1527年）出生於大和柳生莊，父親是柳生家八代當主美作守家嚴。柳生一族是平安朝名臣菅原道真的旁系子孫，在元弘之亂時期起兵響應後醍醐天皇平亂有功，獲封大和國添上郡小柳生鄉領地，一族改姓氏為柳生。傳到家嚴這一代時，從屬在山城守木澤長政旗下對抗大和另一勢力筒井氏。天文十一年（1542年），筒井家聯合細川、三好兩家勢力，長政不敵敗亡，家嚴不得不屈從於筒井家新當主順昭帳下，並將新介送往筒井城為質子。

　來到筒井城的新介被改名為新次郎，擔任筒井家劍術師範富田勢源的隨從，藉耳濡目染之便習得富田流劍術。天文十八年（1549年）順昭急病隱退，新次郎趁亂逃回柳生莊，家嚴在此時倒向畿內另一勢力松永久秀麾下。剛回到故鄉補辦元服、更名為宗嚴的嫡長子，又被當作人質送往滝山城。宗嚴在滝山城拜入新當流神取新十郎門下習藝，由於身手不凡獲得久秀賞識拔擢為近衛，並與奧田忠高之女完婚。生活漸趨穩定之際，宗嚴對劍術武藝的熱衷也逐漸發酵，他遍訪河內、大和一帶的名門流派登門請益，因此結識了寶藏院胤榮、北畠具教等名人，自己也開始立館授徒，包含一門與家臣之外，對外姓弟子也來者不拒。

　永祿六年（1563年），久秀發兵攻打盤據在多武峰的土豪，宗嚴以柳生家長子的身分參戰，在亂軍中被流彈擊中左手背仍奮勇作戰，計取得敵軍將兵共廿七人首級，「畿內第一」的威名大振。就在同年，仕途、家業兩得意的宗嚴，卻在周遊列國的劍聖上泉信綱面前受到重挫。（宗嚴與信綱結識過程請參照【日本劍客略傳】上泉信綱之後記三）

　受到信綱的啟發，加上景兼陪伴在旁督促，宗嚴的劍術修為由外放轉為內斂，且益發爐火純青。此時，織田家的勢力開始往畿內延伸，柳生家雖然仍依附於久秀勢力，但家嚴也派家臣擔任織田軍的嚮導，希望兩面討好。潛心修行幾乎不問世事的宗嚴在永祿八年（1565年）獲得信綱授予新陰流的印可狀，並領悟最終奧義「無刀取」，在劍術生涯上算是已有大成，但家業的難題卻正要開始。

　永祿九年（1566年），筒井、松永兩家雖然先後臣服於信長，但私下仍明爭暗鬥，加上三好家勢力仍蠢蠢欲動，已屆七十高齡的家嚴心力交瘁告老歸隱，宗嚴繼任當主，但實際執掌家業的是宗嚴的長子嚴勝。嚴勝雖然沒有承襲宗嚴的劍術天份，但對政治敏銳度卻直追祖父家嚴。幸虧有嚴勝力保家道不墜，宗嚴得以繼續鑽研武藝。但嚴勝於元龜元年（1570年）的辰市合戰中不幸墜馬導致半身癱瘓，宗嚴厭倦了在松永、筒井、三好等各家勢力間左右逢迎的日子，諭令一族子弟不得仕官，柳生家就此退出了政治舞台。

　天正十三年（1585年），大和守羽柴秀長奉關白秀吉之命整頓近畿一帶的土豪勢力。儘管宗嚴隱居已久，年俸也僅七百石，但柳生家門徒眾多，勢力仍不可小覷。秀長藉檢地令指柳生家隱匿田畝將柳生莊領地没入直領，宗嚴不得不率一族親眾投靠故友、前太政大臣近衛前久，前久安排柳生一家在慈照寺落腳。宗嚴在奈良雖沒有正式開館授徒，但慕名而來的名門子弟、修行劍客仍絡繹不絕。

　文祿三年（1594年），德川家康藉進京面聖之便於京都西郊的鷹峰陣屋舉行邀宴，柳生一家也在賓客之列，宗嚴帶著五男宗矩赴宴。席間，家康特地移樽就教，宗嚴命宗矩取劍演武，令家康及列席賓客大開眼界直呼神妙。意猶未盡的家康取劍請宗嚴示範名動天下的「無刀取」，盛情難卻之下，宗嚴只好親自出手，兩度奪下家康手中兵器，家康心服口服，當下拜入宗嚴門下，願聘任宗嚴為德川家劍術師範。宗嚴以「年事已高」回絕，家康折衷退求聘任宗矩，宗嚴只得答應。宗矩獲封兩百五十石俸祿成為將軍家旗本，藉著宗矩的努力，柳生一家得以取回柳生莊領地。宗矩在德川家官運亨通，並與二代將軍秀忠交好，俸祿追加至三千五百石。

　回到舊領的宗嚴，多數時間都隱居不出潛心鑽研，並親自教導利嚴、三嚴、友矩、宗冬等孫輩的劍法。慶長十一年（1606年）四月，宗嚴因感染風寒一病不起，享年八十歲，法名「芳德院殿故但州刺史莊雲宗嚴居士」。

後記一：

■「柳生新陰流」的流派特色

　陰流的特色是「心重於技」，宗嚴開創的柳生新陰流也是如此。但這不代表流派徒眾對劍術的要求會比較低，而是在技法之上更著重心靈的澄靜修練。以信綱、宗嚴共同完成的奧義「無刀取」為例，基礎的領悟是「開心眼」「活人劍」，也就是以心御劍，以劍活人，在某些ACG作品中出現過的『殺生為護生，斬業非斬人』就是新陰流的修業口號之一。

　正統的新陰流劍術在基礎上分為四卷：燕飛、參學、九箇、七太刀，原則上以口傳、體傳授業，即便獲得免許認可（結業書）也不見得能得到四卷書的捲軸，必須是師範、宗家以上的等級才可以收藏書卷。

後記二：

■石舟齋的後人與流派分支

　在一門內獲得宗嚴直傳的嫡系子弟有二代的長子嚴勝、四男五郎衛門、五男宗矩，三代的則有嚴勝之子久三郎、利嚴、權右衛門，宗矩之子三嚴（十兵衛）、友矩、宗冬。傳說四代的利嚴之子嚴包也曾受教於宗嚴，不過嚴包出生於寬永二年（1625年），實際上已經是宗嚴歿後十餘年，所以可能性不高。

　宗矩擔任將軍家劍術指南役之後，歷經關原、大坂兩役立下大功，除了指導旗本劍術，動員柳生門眾蒐集戰情也功不可沒，敘任但馬守、年俸一萬兩千五百石，成為大和柳生藩主，使柳生家躋身大名之列。宗矩長子三嚴因為曾觸怒三代將軍家光無法繼任家督，庶出的次男友矩又在廿七歲猝逝，因此由三男宗冬繼承但馬守及劍術指南役。宗矩這一系被稱為江戶柳生家，傳至四世俊方絕嗣，改由松平家嗣子入替，此後的繼任者均非柳生嫡系。

　嚴勝之子利嚴在三代中的評價僅次於三嚴，但生性閒散不喜仕官，在遊歷多年後受到尾張德川家的重用，聘任為尾張藩劍術指南。利嚴這一系被稱為尾張柳生家，子嗣綿延到現代而不墜。第十九世嚴周獲聘為明治天皇劍術指南，廿世嚴長將道場搬回東京與江戶柳生合而為一，廿一世延春創建「東京柳生會」，成為現代新陰流的大本營，目前傳至廿二世嚴信。

後記三：

■大和柳生莊的現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