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著「鎌倉戰神」稱號的源義經,是平安朝末期源氏一族中最出色的武將,也是終結源、平兩族爭戰的最大功臣。義經是源氏大將原義朝的末子(排行第九、一說第八),幼年時期名喚牛若,在京都鞍馬寺向學,又名遮那王丸。十六歲前往奥州平泉途中,在民宿內自行元服(成人式),改名為九郎義經。

 在一乗谷合戰表現優異,受後白河法皇賜與殿上人身分,負責京都治安。隨後在屋島合戰、壇浦海戰接連獲勝,追討平氏殘黨有功,再獲封役職伊宇守、官職左衛門尉(從五位下),人稱九郎太夫判官。正室為武藏國土豪河賴越重之女鄉御前,暫居京都時納白拍子舞伎靜御前為妾。元服前寄居平泉時曾娶佐藤基治之女(後病故),也曾收容平時忠之女為妾。


 義朝在藤原、源、平三家爭權的平治之亂中敗給平清盛,被冠上欺君謀反的罪名逃離京都。平治元年(西元1159年)末,在尾張一帶躲藏時遭親信庄司忠致背叛遇刺身亡。母親常磐御前容貌秀麗,堪稱千中選一的絕色美女,原為天皇侍妾,後賜為義朝側室。

 義朝身亡時,牛若還不滿足歲。常磐帶著牛若及另兩子今若、乙若一路躲藏潛回奈良遇投靠娘家,不料升任大納言的清盛早已派人把守,並捉住常磐之母。常磐無奈只能就縛。清盛覬覦常磐美貌,遂以其母及幼子性命為要脅,強迫常磐為妾。

 其後,常磐為清盛產下一女。但迫於正室時子的壓力,清盛將常盤轉送給藤原朝臣一条長成為妾,三子分別送入禪寺-今若往醍醐寺、乙若往園城寺、牛若往鞍馬寺-名為向學、實為軟禁。同時,清盛為穩固平氏一族的治世根基,仍不斷搜捕源氏殘黨及義朝餘下諸子,或誅殺、或流放,儘可能弭平每一股反對勢力。

 牛若被送進鞍馬寺不滿七歲,改名法號遮那王,接受住持東光的佛學教誨。但遮那王似乎繼承了父親義朝的武勇軍略,經常纏著寺內武僧學習武藝和兵法。常磐私下前往探視時發現這點,擔心消息傳進清盛耳裡,致使遮那王恐有不測,特別懇託東光代為保密。東光在義朝得勢時素有往來,便慨然允諾。


 鞍馬寺位於京都東側近郊,居往來要道,經常有旅途中的商旅僧人借住投宿,遮那王在這樣的機緣下認識了銀貨商人堀吉次。跑單幫的吉次將北方奥州出產的金銀飾品帶來京都販售,對兩地的高官富商都瞭若指掌。每逢他投宿鞍馬寺,遮那王總會請他講述奥州一帶的風土民情及名人事蹟。

 當時,奥州是由鎮守府將軍、奥州藤原(藤原北家)三代陸奧守秀衡主政。首府平泉人口數約十萬,在日本境內僅次於京都,但物產豐饒民生富庶,發展規模遠勝京都。遮那王繼父長成的叔父、民部少輔藤原基成正是秀衡的岳父,當時因為平治之亂論罪牽連,被放逐至奧州由秀衡收容。基於這層關係,加上對平泉風光及奧州王者秀衡的嚮往,遮那王興起了前往投靠的念頭。

 遮那王在鞍馬寺修習武藝、甚至連絡外人的活躍言行終究還是傳進了清盛的耳裡,清盛擔憂源氏後裔蠢動,加緊了對鞍馬寺的監控。常磐察覺危機,於是央託夫婿長成設法安排遮那王前往平泉投靠基成。無巧不巧,這項安排不但正合了遮那王的宿願,長成委託的中間人也正好是吉次。

 吉次找來專門替下總一帶的商人、舞伎安排旅程的陵助賴重。賴重是源氏後裔,本來就不滿清盛一家專權跋扈。靠著賴重在各地關所建立的良好關係(一說是賴重將遮那王打扮成女子,混入從京都前往下總的舞伎團之中),遮那王在承安四年(1174年)三月初離開鞍馬寺,避過平家人的耳目,平安抵達下總與吉次會合。吉次帶著遮那王先前往伊豆探視被清盛流放在此、交付北条家監視的異母兄三郎佐殿(也就是後來的鎌倉殿將軍賴朝),為避免消息走漏,兄弟兩人僅僅相聚一晚,遮那王隨即在次日清晨離開,前往目的地奥州平泉。


 在旅途中,遮那王不斷回想著比自己大了十二歲的佐殿在相聚那一晚所敘述的父親義朝當年奮戰的英勇事蹟,於是便在借宿的小屋中自行元服,並取父親名諱中的「義」字替自己取名「義經」。

 四月,義經與吉次終於抵達平泉,早已接獲消息的基成立刻帶著義經晉見秀衡。秀衡知悉義經的身世來歷後大表歡迎並奉為上賓,安排他居住於自己府邸內。此舉讓秀衡嫡子泰衡大感疑惑,擔心消息傳出會招致清盛的不滿引禍上身,於是私下進言監禁義經下獄,卻遭秀衡斥責。
 
 按秀衡的盤算,奥州依賴金礦、鐵礦支撐的財政完全自足,米鹽產量亦不需仰朝廷鼻息。倘若未來平家勢力北上來犯,屆時讓義經以清和源氏棟樑、播磨守大將義朝嫡傳血脈的身分壓陣領軍,預計將可募集各地源氏後裔約達十萬人的陣容,加上奧州原有的十七萬兵力,如此一來,不僅在大義名分上無可動搖,奥州將成為難以撼動的強國。

 義經在平泉住下後,被基成、秀衡視如己出,與基成之子賴誠,秀衡之子忠衡、賴衡,佐藤家(奧州藤原分支)當主基治之子繼信、忠信等人次第結成莫逆。再加上前來奧州途中陸續結識的武藏坊弁慶、伊勢義盛、龜井重清、片岡經春、常陸坊海尊、駿河次郎、鎌田盛政/光政兄弟……等人,義經身邊的黨眾約有百人之譜。為了進出方便,義經搬出秀衡府邸來到平泉近郊的信夫庄搭建草堂,一行人就在此養馬種菜,勤修武藝騎術。為進一步攏絡義經,基治在秀衡許可之下將女兒(名不詳)許配給義經,期望藉著姻親血脈讓義経正式成為藤原家的支柱,可惜在正式舉行婚儀前夕,這名女子就不幸病故。

 在平泉安穩的度過青年成長期,但這樣的生活終究不是義經願意安於終老。治承四年(1180年)八月,賴朝於伊豆石橋山聚眾十萬人,奉高倉宮以仁王(後白河天皇三子)之命起兵聲討平家。消息傳來平泉,義經等待許久的機會終於來到。他辭別秀衡,率領弁慶、繼信等親眾約八十餘人南下,與剛經過富士川苦戰獲勝的賴朝相會。儘管義經來不及參戰,率眾人數更遠不如武田義信(兩萬人)、上總廣常(兩萬人)等將領,但相隔六年的兄弟會面,令賴朝相當振奮。義經投入賴朝麾下,隨起義軍一起回到鎌倉重整軍勢秣馬礪兵。

 
 

 壽永二年(1183年),自信濃起兵的河內源氏大將木曾義仲在礪波山一戰大破平家軍,將平氏勢力一舉逐出京都,並藉著優勢軍力脅迫後白河法皇、後鳥羽天皇冊封自己為伊羽守征東大將軍。賴朝不甘被他人捷足先登,隨即又接獲法皇密令追討義仲及平氏勢力,但賴朝正全力經營東國勢力分不開身,於是便任命賴範(義朝六子)為大將、義經為副將,率領討伐軍開拔西國。

 兩人於元曆元年(壽永三年/1184年)正月,在宇治川一戰擊潰義仲,義仲兵敗身亡。二月,源氏討伐軍五萬六千人與在西國重振軍容的三萬五千平家軍(一說四萬兩千人)於福原隘口對陣。源氏軍雖有人數優勢,但平家軍佔有地利之險,賴範數度進攻都鎩羽而歸,義經率親眾七十人騎馬繞至平氏大軍側翼,自懸崖上直奔而下強襲一乘谷本陣,平家軍陣腳大亂,賴範伺機於正面痛擊,終於大獲全勝。此役平家共折損通盛、忠度、經俊、清房、清貞、敦盛、知章、業盛、盛俊、經正、師盛、教經……等近八成的嫡系子弟,以及士兵陣亡約八千人;另有重衡、義定、忠純等五千多名將兵被俘;總大將宗盛、副將知度與忠度則是分頭逃往屋島。

 經過兩次大捷,義經與賴範名聲大振,押解重衡回京時令後白河法皇龍心大悅論功行賞,賴範獲封三河守,義經獲封伊羽守兼檢非違使兼從五位下左衛門尉。以賞賜厚薄而論,大將賴範顯然不如副將義經,這就是法皇玩弄的政治手腕,意圖分化源家軍,但賴範、義經兩人卻渾然不覺,隨即率軍離京前往豐前屋島掃蕩平家殘餘勢力。


 同年三月,歷經屋島、赤間、壇浦三地的陸海戰役,賴範與義經終於徹底擊敗平家軍,捕獲宗盛以下一門男女三十餘人,並追回象徵皇室源流的三神器。回京途中,賴範接獲賴朝信函,要求兩人將人犯及神器先送往鎌倉,但義經卻力主先上京、後鎌倉。入京後,義經將三神器歸還皇室,賴範無奈,只能押解宗盛等人往鎌倉。賴朝知悉神器回到皇室手中後大怒,加上謀臣北条義時、梶原景時、千葉胤常等人不斷慫恿,賴朝遂下令賴範於篠原堤攔住稍晚回程的義經並解除他所有軍職,不准進入鎌倉。

 義經透過其他家人向賴朝解釋並求情,賴朝平息怒氣後回副了義經軍職,並任命為京都代官,也就是鎌倉方設於京都監控朝廷公家的代理人。另一項命令,則是將宗盛父子於篠原堤處斬。義經雖百般無奈,但為了向兄長證明自己絕無貳心,也只能奉命照辦。

 回到京都的義經成了朝廷與鎌倉兩方政治角力的槓桿。法皇這方不斷用計,而義時、景時等人又在賴朝面前離間,賴朝對義經的猜忌日漸加深,但義經本人卻完全沒有察覺,戮力維持京都內外治安。經由後鳥羽天皇的指婚,義經迎娶河賴越重之女阿鄉為妻,後又納舞伎靜、平氏朝臣時忠之女(名不詳)為妾,育有一女。

 元曆二年,源行家(義朝異母弟,排行第十,又名新宮十郎)因不滿賴朝劃分封邑不公,公然舉起反旗。由於行家寄居京都時與義經素有往來,賴朝憂心義經與行家聯手串謀,決定先下手為強,由胤常派麾下武勇之士土佐昌俊潛入京都伺機刺殺義經。昌俊率領約六十名死士夜襲判官府(義經府邸)卻失風被捕,義經得知是賴朝下令時驚覺事態嚴重,正欲親赴鎌倉向賴朝解釋,但賴朝已經命北条重時、政為兩人率領討伐軍望京都而來。法皇更在此時落井下石,對行家、義經發出「賴朝追討令」並廣為週知。原本毫無謀反之意的義經此時騎虎難下,不得不挺身應戰。

 但義經歷來的軍伍生涯都是靠著身邊極少數精銳親眾作戰,戰術作為也不見容於沿襲傳統戰術的東國武士,雖然握有院宣令,但響應者少之又少,根本無法與鎌倉大軍一戰。義經擔心好不容易恢復舊觀的京都再度毀於戰火,加上自忖不敵,於是率親眾及家眷逃離京都。

 文治元年(元曆二年/1185年)十一月,義經一行人來到攝津大物浦,打算出海繞過在駿河灣佈陣的追兵,再登陸往奥州投靠秀衡。不料甫出海就遇上冬季暴風雨,一行人落海失散。義經與少數親眾獲救後躲藏於北九州一帶,隔年春才陸續與其他生還者相聚,計畫改由陸上繞山間小路前往奥州。

 此時,行家父子已遭捕獲斬首,且賴朝已獲法皇院宣敕令,得於全國各地設置地頭守護,不但等同於全國統治者,更可掌握各地關卡加緊搜捕義經。獲知消息的義經一行人,只能化整為零分頭出發。義經安排正室阿鄉帶著女兒回武藏投靠父親越重,已懷有身孕的靜則是由義盛護送往奈良吉野的禪寺藏身,其餘人隨義經走險峻山道往奥州平泉。夏末,經歷了幾個月的躲藏、趕路,義經一行人終於再度回到平泉,與六年前八十餘人浩蕩出發相比,義經身邊隨從只剩下不到十人,更糟的是,經由基成探聽到的消息,阿鄉與靜都分別被補送往鎌倉。


 欲援救妻小而不得的義經,在平泉也並不是過得十分安穩。賴朝不斷挾朝廷之命發出通牒,要求藤原家交出「朝敵」-也就是義經。雖然秀衡不為所動,賴朝也忌憚奧州的軍政實力不敢輕易出手,但靠山總有倒台的一天。文治四年底,秀衡因風寒引起的肺炎而倒下,留下『命義經為奥州大將軍,諸子應視義經為親生兄弟,團結一致、對抗鎌艙(賴朝)』的遺言便撒手西歸。

 繼任鎮守府將軍的泰衡並沒有繼承到父親的強悍氣魄,立刻要求基成與義經遷出府邸,搬往藤原家舊宅、位於平泉北郊的衣川館,企圖劃清界線。但這樣的舉措馬上被賴朝看破手腳,立刻以措詞嚴厲的親筆信函致泰衡,不但強調自己握有法皇頒布的追討大義,更威脅泰衡如不在秋收前送上義經的首級,勢必傾鎌倉全軍血洗平泉。

 文治五年閏四月底,泰衡藉邀宴之名請基成父子至府邸一聚,但基成等人剛抵達就被親衛拿下綑綁。與義經交好的賴衡、忠衡見情況不妙,立刻備馬欲趕往衣川館通知義經,竟雙雙遭泰衡下令射殺。深夜,泰衡派人冒充基成車輿回到衣川館,刻意大聲喧鬧要家人出來迎接,門衛不疑開門,埋伏的五百名士兵立刻蜂擁而上見人就殺。猝不及防的弁慶等少數親眾拼死抵抗,義經帶著小妾(時忠之女)躲進庵堂內引火自焚,得年卅一歲,身後沒有留下任何血脈。

 最終還是未能取得義經首級的泰衡,以亡弟忠衡的首級冒充送往鎌倉以圖平息賴朝怒氣,但弄巧反拙遭識破,正好給了賴朝出兵藉口。同年秋,奥州軍於阿津賀志山慘敗,歷經藤原三代五十餘年經營的北國之都平泉被鎌倉軍夷為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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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書目:
〈義経の悲劇〉奥富敬之,角川書店,2004
〈源義経〉五味文彦,岩波新書,2004
〈源義経 流浪の勇者〉上横手雅敬編著 ,文英堂,2004
〈義経とその時代〉大三輪達彦編著,山川出版社,2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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