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IV

＜第2回＞師徒與夥伴

　「場燈全部暗掉！Spotlight給我跟著新人走。Camera 1 take新郎，Camera 4 take新娘，Camera 3原地不動盯好主桌……FD叫主婚人馬上就位，快點！Camera 2上肩，繞到新人後面跟著移動，跟緊點！」一陣煙霧從指揮若定的導播面前飄過，「搞什麼……」才想回頭罵人，看清楚叼著煙的那張臉，導播硬是把那句『混帳』吞回肚子裡。雖然OB車裡貼著大大的禁煙標誌，不過對某些人來說，這些禁止標誌向來只是裝飾品。

　「把轉播合約交給你們Ｔ台果然是正確的決定啊，平野兄。」抽煙的仁兄看著整排的監視螢幕畫面，輕拍導播的肩膀。

　「哪裡哪裡，久保先生您過獎了。」儘管被稱做『兄』，平野的態度卻謙卑得像條搖尾乞憐的狗。「能夠擔當這次的轉播工作為古室先生服務，可是我事業生涯最大的榮幸啊！」或許比狗還不如。

　久保熄了煙頭。「那麼…後面就拜託你了，我得上去會場看看。」平野趕忙扯下耳機起立恭送，久保卻渾然不覺逕自往外走；平野悻然坐回原位，突然意識到車內眾人投來的鄙夷目光。「新人都到定位了還演奏個屁啊？渡瀨那傻瓜擋在Camera 2前面幹嘛？就算沒看流程表也得有點常識啊！難道每個點都要我親自盯嗎？」就算是狗，發起威來也還算是有模有樣。

　穿過兩道保全人牆進入飯店大廳，迎面走來的男子微笑地招著手，「孝志！你果然在這裡。」久保立刻加快腳步迎上前。

　「松村先生，典禮才剛開始，您要回去了嗎？」身為古室哲也的首徒兼事業夥伴，久保孝志不但得盯緊轉播工作，同時還是婚禮的總招待。以松村真人在ANEX的地位，放到賓客名單裡論排名絕對是名列前茅，要是就這麼讓他離開，古室的面子可就掛不住了。

　「沒的事兒，我是特意下來找你的。」松村一把攬住久保肩膀，「上面人多，說話不方便。」

　「非常感謝諸位先生小姐今晚蒞臨觀禮，一同為古室先生與景子小姐這場世紀婚禮見證祝福。」擔任司儀的池田健吾是Ｔ台午間新聞及週五談話秀的主播，這種場面對他來說根本是大才小用。「現在就請各位來賓以熱烈的掌聲，恭請今晚的主婚人－SUNNY音樂的野本社長為我們致詞。」要不是衝著播報局長的千叮萬囑，池田根本不想接這個鳥工作。這根本就是把演藝圈幕前幕後的垃圾全聚在一起湊熱鬧嘛！

　配合賓客的掌聲，野本好整以暇地站上講台。「謝謝各位這麼熱烈的掌聲，差點讓我誤以為今晚的新郎是我本人……」刻意停下話頭，賓客們及時的笑聲讓野本相當滿意。「…幸好，我身邊的野本太太用她一貫的方式提醒了我……」野本做態彎下腰揉著左小腿，再度引來哄堂大笑。依照事先排定的節目流程，這段言不及義的廢話還要持續五分四十五秒。

　「你猜，這次會搞多久？」池田側頭輕聲詢問身後的男子，同時小心確認面前的麥克風已經關上。

　「嗯…野本社長的致詞大約再五分鐘結束，喜宴的結束時間則是八點整。」男子低頭翻了翻節目表，「如果你要問的是這個。」

　「木根兄，拜託你別這麼死板行不行？」池田特地退後半步拉開與麥克風的距離，　「我是問你：主桌那對新人能維持多久？」池田十分好奇，一方面與古室有廿多年合作打拼的交情、又曾與景子傳過緋聞的木根直人，到底會如何看待這場婚禮？

　「你今天主持的是婚禮而不是八卦節目，我也不是來為新人占卜的。」古室之前的三段婚姻，都是由木根擔任婚禮證婚人。「不過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這絕對是哲也最後一次舉行婚禮。」

　池田不可置信的望著木根藏在墨鏡之後的雙眼。「你真的對他們這麼有信心？」

　木根仍然維持一貫的漠然神情。「司儀先生，二號攝影機是正對著我們這個方向的。」

　「…據我所知，SUNNY音樂前天就向木根兄開出了類似的提議，條件應該和我們提的差不多。」松村說完來意，不忘補上最後一句。「不過，我們現在的市佔率可是比SUNNY高出15%喔。」

　久保早就料到松村會代表ANEX出面接頭，自然對SUNNY音樂與木根接觸這檔事也不感到意外。「我最晚得在什麼時候給您回覆？」

　「盡快囉。木根和SUNNY那邊訂了下週二的Meeting，我可不想落後給他們。」

　下週二？久保思索著古室接下來的行程。「好！您明天等我電話。老師與夫人會在明兒個一早搭機去巴里島，我想應該是下午就能給您答覆。」

　「那麼…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囉。」松村熱絡的緊握久保雙手晃了幾下，「你去忙吧，我在這兒抽根煙再上去。」

　久保起身整了整禮服略歉個禮，「您慢坐，我先進會場。」

　穿過大廳，久保確認已經離開松村的視線範圍之後，並未搭上電梯，反而閃進了一旁的安全梯間。

　取出手機按下通訊錄，久保播了某個號碼，輕輕跺著腳跟等待接通。

　「喂？友美，我是孝志。」